【至情人生】母亲
发布日期：2014-08-30
作者: 通德法师
我近日由于身体不适，到医院去检查身体，在挂号的时候碰到了一位许久不见的朋友，交谈之后得知朋友的母亲病危了，正在弥留之际。我于是暂时放下自己的事情，陪着朋友去了住院部，探望他的母亲。
在病房里，我见到了他的母亲，那是一个极为瘦弱的女人，因为食道癌晚期已经不能自主进食，只能靠插管进食一些流质食物，但是眉宇间却不见一般病危者的颓败憔悴，还保存着一丝安宁的气息，好像是已经预知了自己将要不久于人世一样。
朋友走到他母亲的面前，说：“妈，我的朋友来看你了。”
她勉强睁开眼睛，向着我们展开一个淡淡的微笑，然后用微弱的声音说：“谢谢你来看我，不用担心，我还好。”
朋友听到母亲这样说的时候，站在一旁止不住地流起眼泪。
她见到儿子流泪，心有不忍，招手叫儿子站在脸前，说：“孩子，你不要哭，我这是要去和你爸爸团聚了，又不是什么坏事。”
朋友于是就含着泪，握着母亲的手，跟她说：“我不哭。”
我看着这对母子，心里升起无比的感动，觉得朋友真是个孝子。
朋友送我离开的时候，我很真诚地赞叹他说：“你真孝顺，你母亲有你这样的儿子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谁知，朋友听了我这样的赞叹，反而又掉下眼泪，并说：“我真是太惭愧了，哪里配得上孝顺这两个字！你不知道，其实我母亲为我做的，远远比我多的多。说起来，从小到大，我对母亲反是太不孝了。”
见到我惊讶，朋友就给我讲起了缘由：
我小的时候，家里很穷，家里兄弟三个，饭常常不够吃，而我由于最小，吃得又慢，所以总是来不及添饭就没有饭了。母亲就故意吃得很慢，等到没有饭了的时候，她就把自己碗里的饭分给我，说：“快吃吧，我不饿！”于是我就每次都很高兴地把母亲碗里的饭都吃光了。
再长大一点，由于身体成长需要营养，但是家里又没有多余的钱，母亲就利用周日休息的时间，到附近郊区的蔬菜大棚里去帮人家摘菜，一天五块钱。然后母亲用这五块钱买几斤猪骨头回来熬汤给我们补钙。当我们甜美地喝汤的时候，母亲就在一边看着，我心疼她，就把自己的碗推到她面前让她喝，可是母亲不喝，她又把碗推回我脸前，说：“孩子，快喝吧，我不爱喝汤！”于是我就每次都毫不客气地把汤喝得一干二净。
当我们一个连着一个读完小学读中学时，为了给我们凑足学费，会缝纫的母亲就利用晚上的时间，给人家做些衣服挣些钱贴补家用。每天晚上我都在母亲踩着缝纫机的哒哒声里睡去，有一次我半夜醒来，看到母亲的房间里还亮着灯，不时地还传来缝纫机的响声。于是我就走过去劝母亲睡觉，毕竟她第二天还要上班呢。可是母亲从缝纫机上抬起躬着的身子，笑笑说：“孩子，没关系，我不睏！”于是我理所当然地自己去睡觉了。
升入高中时，学校要军训，那时正当夏末秋初，太阳火辣辣的。我们在烈日下面常常一站就是一个小时，有时还要跑步，练习正步走。母亲非常的心疼，常常趁着单位午休的时间，偷偷地从工作的地方骑半个小时的自行车来到学校，只为给我送一杯她泡好的蜂蜜水，母亲说那个最解暑。看着母亲满头大汗和干裂的嘴唇，我把水杯递给她，让她也喝一口，可是母亲说：“孩子，不要紧，我不渴！”在后来我参加高考那一年，母亲请了假天天站在考点外面为我助阵。那时候正逢盛夏，母亲常常在外面一等就是几个小时。等到考试结束的铃声一响，母亲就第一个冲到外面的大门口等着我出来，然后递给我一杯她泡好的绿茶，母亲说了同样的话：“孩子，妈不要紧，妈不渴！”于是我心安理得地喝了。
后来，父亲不知怎么的迷上了赌博，把家里能变卖的东西都卖了，甚至逼着母亲到处借钱给他赌。母亲稍有不从，父亲就大打出手。有一次，母亲被父亲逼急了就从二楼跳了下去，结果摔断了一条腿。养好身体之后，母亲和父亲就离了婚，大哥跟了父亲，二哥和我跟了母亲。母亲带着我们搬到了单位分给她的宿舍住，过上了又当爹又当妈的艰苦生活。母亲单位里有个姓王的叔叔可怜母亲的困境，常常过来帮她搬米送面和换煤气，而母亲曾经试图跟二哥和我谈起她和王叔叔的感情，她说他是个好人，她想嫁给他。可是我死活也不肯，在我的思维里，我不喜欢任何人占据我的父亲位置。母亲最终没有嫁，她说：“孩子，没有关系，你们好好的就行，我其实也不想结婚！”于是我释然地继续享受着母亲的爱和关怀。
我大学毕业工作以后，常把工资寄给母亲，希望她慢慢还清为了我读大学而借的债。后来我谈了女友，准备结婚的时候，母亲把前两年我寄给她的两万元钱又都给我寄了回来，她说：“孩子，别担心，我有钱！”于是我真的以为母亲的工资已经涨了又涨，不需要我再帮她还债。
几年之后，我依靠着工作经验和努力，终于自己拥有了一家公司，并且买了一幢很宽敞的房子时，我把母亲从老旧的单位宿舍里接了过来，我希望她享享清福。可是她在我家住了一个月就坚决要求回去了，她说：“孩子，你们这里，我住不习惯。”于是我真的以为她喜欢一个人生活，全然没有想到她只是怕打搅我和妻子的二人世界。
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也曾对我们说过，可是我总是很忙，从来没有想过要抽时间去陪她到医院检查一下，后来，她自己去了，查出来是食道的毛病，但她没有告诉我们实情，只是说：“孩子，没事，一点小毛病，吃点药就好了！”于是我信以为真，忽略了她生命中最后的宝贵时光。
当她住进医院的时候，我才知道病情的严重，我是在母亲住院后才开始反思这一切的，看着她被疾病折磨得瘦弱的样子，我才知道什么叫后悔，什么叫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可是母亲却说：“孩子，别哭，我不疼。”
母亲这一辈子，为我们辛苦为我们付出，可是她却从未要求过我们回报，甚至没有一点点的为自己打算过。我真的很后悔，为什么不能够早一点的知道母亲艰辛，为什么不能够早一点的理解母亲的不易，为什么不能够早一点发现自己的自私和狭隘……
听着朋友这样的叙述，我的心里也升出了一阵阵的酸楚，这是一位多么伟大的母亲啊，她以自己弱小的肩膀扛起了生活的重担，以自己并不强壮的躯体为孩子们遮风挡雨，她默默地奉献着自己的一切，从不计较，也从不埋怨。人说大爱无言，也许，这样的母爱就堪称大爱，无有疆域的大爱，可以包容一切，可以接纳一切，可以承担一切。这样的母亲怎么能不让人肃然起敬呢！而我们这些还在红尘生活中浮沉的人，还有多少人对近在身边咫尺的母亲的爱和付出视而不见的呢！让我们用一颗感恩的心，及时地爱母亲，真诚地孝敬母亲吧！唯有如此，我们的人生才不会在回忆的时候满面惭愧和充满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