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塔文著

【拈花菩提】禅宗大意(连载十七)

发布日期:2014-08-30 作者: 正果法师


  (三)禅板,蒲团,久坐成劳
  禅板,蒲团,久坐成劳都,是关于提出祖师西来意的答覆。对西来意这个问题,在唐朝三百年间,是一个普遍的问答,在语录里被记录出来的有二百三十余则,但所答都不同。如僧问九峰:‘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板齿生毛。’僧问龙牙:‘如何是祖师西来意?’牙云:‘待石乌龟解语,即向汝道。’曰:‘石乌龟解语也。’师曰:‘向汝道什么?’僧问洛浦:‘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青岚覆处,出岫波峰,白日辉时,碧潭无影。’仰山问沩山:‘如何是祖师西来意?’沩山指灯笼曰:‘大好灯笼。’仰曰:‘莫只这便是么?’沩山曰:‘这个是什么?’仰曰:‘大好灯笼。’沩山曰:‘果然不见。’又僧问沩山:‘如何是祖师西来意?’沩山竖起拂子。
  同一问题,为什么应答都不同?那是因为禅的根本法,是超越一切的无生法,是离却形式或概念的,所以无碍自在,绝不会为任何语言文字形式手法等所拘束。也可以说,祖师西来时,全宇宙都为祖师西来而现前。因为宇宙万有都存在于西来意中,则任取一物,无不是西来意。是故西来意绝非固定的概念,所以古来高僧大德,各自应该其境,通其机,而自由自在的拈答。
   这里举出《碧岩录》第十七则和第二十则,关于问答祖师西来意的评唱,加以简单介绍:
  《碧岩录》第二十则则举:‘龙牙问翠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微云:“与我过禅板来。”牙过禅板与翠微,翠微接得便打。牙云:“打即任打,要且无祖师西来意!”牙又问临济:“如何是祖师西来意?”临济云:“与我过蒲团来!’牙取蒲团过与临济,济接得便打。牙云:“打即任打,要且无祖师西来意!”’
  这个问答,可能是在龙牙壮年行脚时。因为龙牙先参翠微、临济,后参德山。曾向德山问云:‘学人仗莫邪剑,拟取师头时如何?’德山引颈云:‘囫!’牙云:‘师头落也。’山微笑便休去。次到洞山,洞山问他:‘近离甚处?’牙云:‘从德山来。’洞山问:‘德山有何言句?’牙遂举前话。洞山云:‘他道什么?’牙说:‘他无语。’洞山云:‘莫道他无语,且试将德山落底头,呈示老僧看。’牙于此有省。遂焚香遥望德山礼拜忏悔。因此停止于洞山,随众参请。一日问洞山:‘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山曰:‘待洞水逆流,即向汝道。’师始悟其旨,侍勤八稔。师有颂曰:‘学道如钻火,逢烟未可休,直待金星现,归家始到头。这是龙牙在洞山豁然大悟之后,研味其旨,悲喜交集而说的偈颂。说明古人参禅受多少辛苦,参见尊宿,要明自己一段大事,可谓言不虚设,机不乱发,出在做工夫处。
  龙牙根性聪敏,担一肚皮禅行脚,直向长安翠微无学禅师,便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翠微叫他拿禅板来,微接过禅板打他。龙牙说:‘打即任你打,我要的是西来意的“无”’。又到河北临济义玄禅师问这个问题,临济叫他拿蒲团来。这已提示出了超越否定与肯定的向上一著,可是龙牙不会。遵照翠微、临济两老的话,递给禅板,蒲团,却被两老打了一顿。这虽不外是向上接化的手段,但龙牙仍不会,还说著打即任你打,且要无祖西来意。圆悟著语说,打得个死汉济甚事,也落在第二头了也。
  原来龙牙把禅专解为否定一边,意以‘无’为禅。把达磨‘廓然无圣’的话片面理解为禅,不解那‘廓然’的意义,故唯将‘无’的否定方面来应用。这就是他担了一肚皮禅行脚,一向自作主宰。但是翠微与临济,都是超过了否定和肯定、差别和平等的向上义,欲提示非禅道,非佛道,超越凡圣的向上一著,故说‘过禅板来’、‘过蒲团来’。圆悟评唱说:‘大凡激扬要妙,提唱宗乘,向第一机下明得,可以坐断天下人舌头。’这即是说翠微、临济两人的机用:‘倘或踌躇,落在第二。这二老汉,虽然打风打雨,惊天动地,要且不曾打著明眼汉。’这是龙牙作略。
  圆悟禅师又说:‘且道当机承当得时令作么生?他不向活水处用,自去死水里作活计,一向作主宰,便道打即任打,要且无祖师西来意。’这是说当时过禅板和蒲团的立场。‘死水里’者,是指堕于平等的一面而没有差别的作用,所谓‘西来无意’,不外这个立场。
  圆悟禅师还说:‘且道翠微、临济二尊宿,又不同法嗣,为什么答处相,用处一般?须知古人一言一句,不乱施为。龙牙后来住院,有僧问他:‘和尚当时见二尊宿是肯他不肯他?龙牙说:肯则肯,要且无祖师西来意。烂泥里有刺,放过与人,已落第二。这老汉把得定,只做得洞下尊宿。若是山僧则不然,只向他道:‘肯即未肯,要且无祖师西来意。不见僧问大梅法常禅师:‘如何是祖师西来意?’梅云:‘西来无意。’盐官海昌院齐安国师闻之,乃曰:‘一个棺材两个死汉!’都评之为堕在无事无为中去,没有活用的意思。所以说,须参活句,莫参死句。活句下荐得,永劫不忘。死句下荐得,自救不了。他古人一言一句,不乱施为,前后相照,有权有实,有照有用,宾主历然。与我过禅板,蒲团来,似乎要试试龙牙的作略,这是假设的,所谓‘权’者是;接得便打,这是所谓‘实’。以权实自在得用,禅机泼刺地跃动。换句话说:将否定、肯定、放行、把住都超越过去,而且拿这些来自由运用,就成为‘禅机’。像对于龙牙这样堕陷于否定一面的人,更必须打破这个死窟窿而使之达于活用。雪窦颂云:
  龙牙山里龙无眼,死水何曾振古风?
  禅板蒲团不能用,只应分付与卢公。
  这是说,龙牙原欲向翠微和临济张舞其爪牙,可是自己却是止于死水的一条瞎龙。若是活龙,须向洪波浩渺、白浪滔天处去。此言龙牙走入死水去,被人打。他却道,打即任打,要且无祖师西来意。招得雪窦说他死水何曾振古风!死水,是说无有那种像翻天倒地般的怒涛活力,到底不能振起达磨的真风。怎知龙牙是瞎龙是死水呢?因为他不能运用禅板,蒲团。在翠微、临济让他过禅板、蒲团来,龙牙便拿禅板、蒲团与他,岂不是死水里作活计。‘只应分付与卢公’,‘卢公’是雪窦的自称。如他题《晦迹自贻》云:
  图画当年爱洞庭,波心七十二峰青。
  而今高卧思前事,添得卢公倚自屏。
  雪窦的意思是说,假若那禅板,蒲团分付到我,便要大大的卖弄一下。我当时如作龙牙,待伊索蒲团、禅板,拈起劈面便掷。
  总之:关于这个公案,依龙牙和翠微、临济三人,显示出的禅的根本法,现成的就是绝对无。因为一滞凝在差别、平等、否定、肯定的任何一边,便失却自在的作用;若超过了这些对立面,并使之自在地运用起来,便是禅的真实义。
  《碧岩录》第十七则则举:‘僧问香林:如何是祖师西来意?林云久坐成劳’。
  香林即益州青城香林院澄远禅师。嗣法云门,依止云门十八年。云门每呼他为‘远侍者’。侍应诺,门则问曰:‘是什么?’如此者十八年方有省悟。门曰:‘我今后更不呼汝矣。’林一日辞门,门曰:‘光含万象一句作么生道?’林拟议,门令更住三年。香林后回归四川,初住导江水晶宫,后住青城香林。在四川四十年,八十岁方迁化。将示寂,辞知府宋公珰曰:‘老僧行脚去。’通判曰;‘这僧疯狂,八十岁行脚,去哪里?’宋曰:‘大善知识去住自由。’归谓众曰:‘老僧四十年方打成一片。’言讫而逝。
  在答覆西来意问题方面,雪窦、圆悟两禅师以香林答的‘久坐成劳’为最好最优,特予推赏。《碧岩录》卷二说:‘古来答祖师西来意甚多,唯香林此一则,坐断天下人舌头,无尔计较作道理处。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香林云:“久坐成劳!”可谓言无味,句无味,无味之,谈塞断人口,无你出气处。要见便见,若不见,切忌作解恽。香林曾遇作家来,所以有云门手段,有三句体调。’‘久坐成劳’,从字面上看,不外是久坐辛苦劳累疲乏了。但一句答覆,竟成为名答。圆悟禅师说他得大自在,是脚踏实地,无许多佛法知见道理,临时运用,所谓法随法行,法幢随处建立。他说雪窦非常推赏‘久坐成劳’的答覆,所以雪窦因风吹火,傍指出一个半个。颂曰:
  一个两个千万个,脱却笼头卸角驮。
  左转右转随后来,紫胡要打刘铁磨。
   一说到祖师西来意,一般人总以为达磨带来有什么东西似的,于是乎求法觅禅的人,不只是一个两个,而是千千万万的去行脚,请问祖师大德要求得到答覆。香林说:‘原无可求的法,也无可参的禅,大家何苦来劳辛万千呢!’所以用无味之谈说:‘久坐成劳’。使人听到这话,似乎自然地会把心中存在的一切问题都能放下,身心脱落,一任自在,变成洒洒落落的闲道人。可是仍有患著参禅病、公案病的人,东奔西跑,要求解决西来意。对这种人,就要像紫胡打刘铁磨那样,给他三十棒,醒醒他们的迷梦!
 紫胡打刘铁磨的公案,《景德传灯录》卷十说:衢州子胡岩利踪禅师,是南泉的法嗣。‘有一尼到参,师曰:“汝莫是刘铁磨否?”尼曰:“不敢”。师曰:“左转右转?”尼云:“和尚莫颠倒。”师便打。’
  圆悟禅师对雪窦颂评曰:‘雪窦直下,如击石火,似闪电光,拶出放教尔见。聊闻举著,便会始得,也不妨是他屋里儿孙,方能凭么道。若能直下便凭么会去,不妨奇特。“一个两个千万个,脱却笼头卸角驮”。洒洒落落,不被生死所染,不被凡圣情解所缚。上无攀仰,下绝己躬,一如他香林、雪窦相似。何止只是千万个,直得尽大地人,悉皆如此;前佛后佛,也悉皆如此。苟或于言句中作解会,便似紫胡打刘铁磨相似。其实才举,和声便打。紫胡参南泉,与赵州岑大虫同参,时刘铁磨在沩山下卓庵,诸方不奈何他。一日紫胡得得去访云:“莫便是刘铁磨否?”磨曰:‘“不敢”。胡曰:“左转右转?”磨云:“和尚莫颠倒。”胡和声便打。香林答这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却云:“久坐成劳。”惹凭么会得。左转右转随后来也。且道:雪窦如此颂出,意作么生?无事好,试请举看。’
  在‘久坐成劳’这个答话里,得知具有一切超越、一切脱落之境;同时也得知达磨的‘廓然无圣’,是否定一切,而且就在把否定也否定了的绝对否定的当处,无碍自在的境地乃即现前。
  禅的真理,一切都是自己所有,故此处更没有什么可求,求则愈远;唯照顾自己,也决没有向他可求。要之,只是透彻那不可得的。这个境界,是具有无限广大和无量深邃的世界,不著一丝云翳归于纯粹意识之境。这就是意识的超越,回归于无意识的本源境涯。这个境涯里根本无有可师,只是自己回归于自己,显现象自己。此外别无他道。理解了这种境界,才能体会公案的意趣。否则就会落于雪窦禅师所说的‘龙牙山里龙无眼,死水何曾振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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