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塔禅韵】端午节，在七塔禅寺
发布日期：2014-08-30
作者: 汉相
那天正好是端午节，提醒我这一日子所代表的传统文化之意义的是一早赶到天一阁去开的新闻发布会，内容是关于中国首届文化遗产日的系列活动。会上还发布了宁波市四个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项目，以及最新一批公布的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
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一概念如今大行其道，细想想有些感动，将那些无法固定下来的东西，小心地呵护，并一代代留传下去，比如传说，比如技艺，期间昭示着多少人的智慧和心血，还有人们无法丈量的情感。
多少年后，那些古老的故事，那些现代人已经很少见到的艺术，依然有着生命，当年的那些智慧和心血，并没有散失。
发布会上，文化部门官员说，选择这一天来谈文化遗产，是因为端午节。端午节也是有来历，有故事的，韩国的另一个端午节已经申遗成功。于是，那个六月的上午，阳光明媚，在有着440年历史的藏书楼畔的庭院里，对着幽深的花木小径，心中怀一份对历史文化的敬意，朋友打来电话，说她儿子将要中考，想去七塔寺上香祈愿。
虽然因职业关系，和七塔禅寺的方丈相熟，但多年来，心里一直觉得烧香许愿是种太古老的形式，在网络时代，我们依赖的是更现代更有效的表达方式。
朋友爱子心切，于是，悄悄地从开了一半的发布会上抽身。
七塔禅寺也有着藏书楼般的幽静和神圣，还有花香与书香。近年来，寺院的建筑不断翻修，在外观上整旧如旧，只是精致了些，并没有偏离当年的精神，这是修复过程中最难得的一点。于是，每一次去，总有些惊喜，既似曾相识，又耳目一新。这一次去，是五观堂及楼上的法师住宿整修一新。而最外面的天王殿，正有匠人在一片片地换着黑筒瓦。
悄然地，寺院的气象在一点点变化，一年半年地，就品尝出新意来。
寺院方丈可祥大和尚迎我们在方丈殿里，茶几、凳子都是古意盎然，侍者沏上福建名茶大红袍。茶香在殿中渐渐弥漫，大和尚依然年轻精神，谈吐间却早已是一派大师风范。说起不久前台湾星云大师来七塔禅寺的盛况，可祥抑扬顿挫地复述着大师当日莅临时对众信徒的讲话。那是个很生动的故事，说一户人家在困顿中迎来4个老人，分别代表了财富、平安、成功与和谐。最好的选择就是和谐，有了和谐，前面三者也都拥有了。
大师生动的故事，浅显地表述，阐明了那个重要的道理，这一主题刚好与“构建和谐社会”的大环境不谋而合。想起那天，我也在现场，信徒们围观星云大师的虔诚令人惊叹。大师年迈，慈眉善目，透着庄严，而他的目光深邃中满怀着悲悯。众人被感昭的那种力量是伟大的，也是圣洁的。
感叹之际，可祥大和尚忽然起身，打断了我的思绪。他说今天是端午节，现在是午饭时间，他要去举行一个简短的仪式(过堂用斋)，还要讲几句话。然后，就出殿了。
比起星云大师，我至今所见到的佛教中人，都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然而，惟独近在眼前的七塔禅寺之方丈，我时常觉得在他身上有着很多东西，似乎就缘于大师。那或许是修行到一定境界之后，彼此相通吧。在七塔禅寺这座千年古刹里，他胸有丘壑，志向远大，视野所至早已超越普通僧侣。然而，他始终兢兢业业地引领着寺院僧众，一言一行，都是规规矩矩，是大家的表率。寺院的一草一木，也都在他关爱的眼神里。他以自己的言行与智慧，构筑起寺院的一种精神。
大和尚去不多久，回来。端午节的使命已完成，在这些具体的事务上，他从不马虎，也从不会觉得烦琐。修行，在他就是那些细小的事情也要做到最圆满。
然后，他领着我和我的朋友到圆通宝殿上香。我们两个原先都以职业女性标榜，在激烈的职场竞争中不敢有丝毫松懈，也从没想到头顶上的神明，此刻，会那样俯视着我们。
两人都是第一次上香，此前也不曾刻意地准备过，或者期盼过，就这样，那生平中的第一次忽然就来临了。参拜、起身、许愿，在身边一位年长的法师示范下，我们亦步亦趋。但大和尚却觉得我们做得还不够好，他亲自示范，并讲解要点，手要怎么放，拜的时候，身体应该是什么形状，中间走动的时候，应该怎么迈步，头要怎么低下去，眼神怎么样，心又要怎么样……
从来没想到，简单地在佛前敬一支香，竟有那么多的规则，那么多的学问。边讲解，可祥大和尚边来来回回地示范，这时候，觉出了自己的笨拙，看他的手眼心都是那样协调出一种优雅与庄严，尤其是那种宁静。再次亦步亦趋，第一次，我发现自己站在观音像前，有了不一样的心境。
多年来，在这个殿里进进出出多次，而且不止一次地在文字中描述这座大殿和千手观音的塑像，但这一次，却不同。我不是那个冷静的旁观者，也不是用文化的视角在审视。在大和尚的牵引下，这一刻的我们，只是两位虔诚的膜拜者，和那些千千万万在此叩头的信徒一样。一样的诚意，一样地有着许多想要实现的愿望，一样地期待着神明的眷顾。
走出殿来，忽然问可祥大和尚，为什么认识这么久，才第一次带我们来上香？第一次告诉我们，应该怎么跪拜菩萨？
而这个问题，其实是不需要回答的。这也是大和尚的智慧所在，多年来，他静静等待，等着我们被召唤，等着我们去领悟，他不着一词，也不主动邀请，他只等待，因为他相信水到渠成的机缘。
再次双手合拢，心静如水。
在寺院吃的中饭，大和尚刚才已经在举行端午仪式之后吃过了。他在这方面也一向崇尚简单，不是陪重要客人，他的午饭和寺院里普通僧人一样，不同的是，他经常因为忙碌而错过吃饭时间。
陪我们吃饭的时候，又说起修行上的事，他说，吃饭一定要手端饭碗，坐要有坐的样子，站也要有站的样子。这当然是非常简单的道理，但在我们成人后这么久，还被耳提面命着，就感到一丝惭愧。自己常自命洒脱，不拘小节，想大和尚的这番修行来得必定不容易，连最简单的吃饭、坐、站，我们普
通人也未必肯精心去做。
朋友问他：“为什么你们要吃素？”
大和尚反问：“如果反过来，那些动物来吃人肉，你受得了吗？”
所以，爱惜所有生命。
我说起最近忙于工作，颈椎和肩膀酸痛，大和尚立刻一招一式地教我做保健操，并说这套操能预防脑血管病，还说这套操完全是他自创的，是根据心法练出来的。“现在大家都在修行心法，其实，功法也很重要。”再说下去，就深奥起来。
半天就这么过去了，觉得此次七塔禅寺之行收获丰厚。又想起正是端午节，这个节日所代表的意义来。几千年过去，透过厚重的历史，我们触到的就是那些符号，比如，一个特定的节日，或者，是那一种顶礼膜拜的姿势。想到年轻的大和尚，一言一行中刻苦的修行，想到我们每每领悟到的那些东西，为的就是让生命中最精华的部分一代一代地延续，让智慧、让善行、让悲悯的精神，一直延续下去。让曾经最美丽的怒放永不消失。所以，有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而这需要我们共同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