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情人生】姐妹
发布日期：2014-08-30
作者: 李代金
在广场的柳树旁边，有一个擦鞋摊，摊主是位女人。每天早上，我去上班的时候就发现女人在那里，中午回家，女人在；下午回家，女人也在；晚饭过后出来散步，女人还在。有一个晚上，我十二点回家经过广场，看到女人还坐在那里。这时候，行人已经稀少，而晚上了，根本就没有人找女人擦鞋，但女人却固执地守在那里。除了女人，别的擦鞋人都是早早地就收摊回家了。女人从早到晚地守在那里，肯定是非常需要钱。否则，她就不用这样守着。
后来，我就经常让女人擦鞋了。很快，我和女人就熟了。女人有一个姐姐，姐姐跟她一样，男人早早地就死了。姐姐有个儿子，上中学，很会花钱。姐姐家还有个老人，年迈有病，整天躺天床上，需要人照顾。姐姐就只能留在家里干活，照顾老人。女人出来挣钱，她挣的钱，一部分自家花，一部分交给姐姐。女人的儿子每天都在姐姐家吃饭，因此，她的钱交给姐姐从来不让姐姐还。女人给过姐姐多少钱，她自己都不清楚。女人说她姐姐不容易，如果她不帮助姐姐，就没有帮。她们是姐妹，她们得相依为命。
有一天下午，我路过广场的时候，我看到女人的旁边坐着一位老人，上前一看，才发现她们长得挺像，我想这肯定就是她的姐姐。女人见我坐下，便麻利地行动起来。她的姐姐，知道她忙，于是走了。我问女人，她找你有事吧？女人说，是的，她借钱，儿子要钱！儿子一点都不争气。女人叹息。我说，你肯定又给了吧！女人说，给了。三百块钱，全都给了。我不给她钱，她肯定会伤心的！她很疼儿子！我没有说话。女人又说，她给我带了三个肉包子来。肉包子是她给儿子做的，她自己舍不得吃，却给了我。女人一边擦鞋，一边说，可是我没有要她的肉包子。她比我的命更苦，有好吃的，都给了儿子和老人，我不能要她的肉包子。谁知道她几时才吃一口肉！女人说着，眼里有了泪水。
第二天，我路过广场的时候，没有看到女人。就是她的擦鞋摊，也不见了。
再次见到女人，是在一周后。女人的旁边，还坐着她的姐姐。她的姐姐像个孩子似的流着口水，她用衣袖擦着姐姐的嘴巴。我坐下，问女人，你这几天没来，有事吧？女人说，那天交给姐三百块钱，谁知有人盯上了她，她出了城，人家就抢了她。姐穷怕了，三百块钱，是巨款，是给儿子的，她伤心死了，气得不吃不喝，就疯了。我怕她出事，就带着她来。我说，那现在家里不是没人照顾老人了吗？女人说，我出来一会儿，马上就回去做饭。我姐这样了，她的家，由我来照顾。我说，那你不是更辛苦了吗？女人说，是更辛苦了！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她是我姐，我不照顾她一家，谁管呀？女人又说，把姐带着，让她跟我学学，以后她能帮我擦鞋就好了！女人没有怨言，默默地承担了一切苦难。我倒真希望她的姐姐能够擦鞋，那样的话，女人就可以留在家里干活种庄稼。
以后的日子里，我常常看到女人的姐姐孤零零地坐在鞋摊边，女人不在，肯定是在照顾家里了。
有一天，我走过去，坐下，希望女人的姐姐能为我擦鞋，但是她却只是看着我，呆呆地，连一句话都没有。很遗憾，这个疯姐姐不能为我服务。我只好放下擦鞋的钱，站起来走开了。
后来的一天，下着雨，女人不在，女人的鞋摊也不在，但女人的姐姐却在那棵柳树下坐着。我走过去对她说，快回家吧，下雨了！她说，我不走，我在这里等我妹妹。我有一个面包，我等着她来给她吃！她的手里，果真有一个面包，不知是哪个好心人送给她的。
我突然觉得女人所有的付出都值得。她的姐姐疯了，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妹妹，知道等她，知道把得来的面包给她留着。在这个疯姐姐的心里，她的爱醒着。她清楚地知道，有一个人与她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