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瓣心香】大家的老人

楼下一层的车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加了厨房、厕所，改成了一居室，接着住进了一位老人。老人70多岁了，瘦瘦小小，背也有些驼了。

后来才知道，老人的儿女都住在另外一个小区，因为居住条件有限，就在我们这个小区买了车库，改成房间给老人居住养老。老人的儿女还算孝顺，时不时地来探望，老人过着衣食无忧的儿子。但每次上下班回家经过老人的门口，我都能看到老人眼神里的孤单，她坐在那里，望着小区门口的路，大概是盼望着儿女们来看望她吧。每次看见老人坐在门口的样子，我就会想起千里之外的父母。这位老人坐在门口这么盼着，盼着，隔三差五总会盼来自己的子女，但是我几年难得回一次家，我的父母却连这点盼头都没有。

因为老人的门总是敞开着，慢慢地，附近几栋楼的居民都喜欢有事没事地去老人门口坐一坐，聊聊天。有些人买菜回来，就坐在老人门口，顺手把菜择了；有些人一时忙不过来，就把孩子放在老人门口一会儿，请老人帮忙照顾一下。

渐渐地，老人眼神里那种孤独感没有了，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她的生命似乎重新焕发了生机。老人的门口从此成了一个邻里聚会的平台，成了大家感情的交流站。很多住了多年但从未谋面的邻居，都通过在老人的门口认识了。大家似乎对老人有了一种依赖感，我们每次上楼下楼，总会第一时间看看老人家的门开没开，人在不在。

有次和爱人聊天，谈到了楼下的老人。爱人说，其实楼里大部分年轻人的父母都在千里之外，现在大家心里都把老人当成了自己的父母、奶奶一样了。对此，我深表赞同。因为我们自己的老人不在身边，所以我们把别人的老人当成了自己的老人，这是现代社会的幸，还是不幸呢？恐怕没人说得清楚。

大家就这样和睦相处了3年。今年春季的一天早晨，大家没有在门口看到老人，开始也没人注意，以为老人外出遛弯、买菜去了什么的；但是一整天都没看见老人，大家心里就有些发慌，不过还是以为老人的儿女把老人接出去吃饭了什么的。到了第二天早晨，老人房屋的门依然紧闭，一种不祥的预感笼上大家的心头——因为这3年来，老人从来没有在外面过夜。

二楼心急的小伙子一脚踹开了老人的门，大家一拥而入，才发现老人已经躺在床上，溘然长逝。她的脸上很安详，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无病无灾，无疾而终，按照农村的说法，这是喜丧。

老人出殡那天，附近几栋楼的人几乎都去了，老人的儿女一遍遍感谢着这些对他们来说的陌生人，感谢大家之前对他们母亲的照顾。其实我心里明白，真正应该说感谢的是我们，因为老人已经不仅仅是他们的老人，而且是“大家的老人”。

老人房屋的门从此紧闭，再也没有邻居们聚在她的门口聊天了。每次走到老人门口，我心里都是一阵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