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情人生】最后的抉择

母亲有病，长年药不离口，重活干不了，轻活也干不了，全靠父亲一人挣钱养家糊口。家里实在支撑不了3个孩子同时上学，很多次，他听到父亲和母亲商量让一个孩子退学。他是老大，如果父亲宣布退学，很可能就是他。可他的成绩却是最好的，而且已经在读高中，再有一年就可以考大学了。他很想上大学，憧憬一个灿烂的未来。

假期里，他一直卖力地干着农活家务，以减轻父亲的负担。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让父亲改变主意，不提退学的事，那无论多辛苦，他都可以忍受。

让他提心吊胆的那一刻，终于在开学的前一个夜晚来临。晚饭后，父亲把3个儿女叫到一起，说道：“家里的情况，你们都清楚。我实在没法让你们三个都上学了，你们必须有一人退学。你们说吧，谁退学？”

父亲的话，让他的心怦怦直跳。父亲尽管没有提到他的名字，可他能想象得出，退学的人一定是他，毫无疑问。因为他是老大，更因为他退学能够去打工挣钱，减轻父亲的负担。

他埋着头，不敢看父亲，也不敢看弟弟和妹妹，紧张得连呼吸都停止了。他怕，怕弟弟妹妹说出他的名字。可他俩沉默着，都不说话。他想，可能是当着他的面，他俩不好直接说出他的名字。

父亲见他们都不说话，便说：“怎么，都不说话？你们这是怎么了？”三个孩子依然沉默，都低着头，不看父亲。

屋子里静静的，静静的，静得可怕。他想，既然大家都不说话，那只能由父亲做主决定了。可是，父亲没有宣判，一直抽着烟，吐着一个又一个烟圈。显然，父亲很为难！因为，他们都是他的孩子，让哪一个退学，他都不忍心啊！

可这个贫困的家，注定要让一个孩子退学。父亲找来笔，取出烟盒，撕了3张纸条，递给他们说：“既然你们都不肯说话，那么就写吧。每个人写一个名字，谁得票最多，谁就退学。”

父亲这一招高啊！他想，他注定是要退学的那一个，弟弟妹妹肯定会写他的名字。因为他是他们的大哥，只能牺牲他。

他看到，弟弟看看他，然后低了头。他看到，妹妹看看他，然后低了头。他看到，弟弟在纸条上写下了名字。他看到，妹妹在纸条上写下了名字。他想，完了，完了，必须退学了！我不能上大学，没有灿烂的未来了！他的眼里含满泪水，强忍着不让掉下来，他不想让大家看到他的伤痛。因为，他再伤痛，也不会有人改变他的命运。

他擦擦眼睛，发现大家都在等待他。既然已经知道了最后的结果，既然命运已经注定，那么，他何不高尚一回呢？于是，他在纸条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他想，当父亲宣布结果的时候，发现3张纸条上都是他的名字，那么，所有人都会为他的高尚鼓掌。他将纸条交给父亲，等待那光荣的一刻。

父亲看了看纸条，又看了看他，默默无语。他盯着父亲，等待父亲发话。父亲却一直沉默着，吐着一个又一个烟圈。他想，父亲这是怎么了？是为他的举动感到意外吧！既然父亲不肯宣布结果，那就让他自己来宣布好了。

他从父亲手中抓过纸条，眼光一扫，一下子呆住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宣布结果：“我得票最多，我退学！”

结果一宣布，所有人都愣住了。他看看大家，将纸条放进口袋，一手拉着弟弟，一手拉着妹妹，说：“你们好好上学！明天，我就去打工！”转过身，他的泪水夺眶而出。

第二天，他告别母亲，告别父亲，告别弟弟，告别妹妹，告别村庄，背起行囊，一步步向城市进发。曾经，城市是他的梦想，那里有他的大学，有他的灿烂未来；现在，城市依然是他的梦想，只是，没有了他的大学，没有了他的灿烂未来。他的大学，他交给弟弟，交给妹妹；他的灿烂未来，他也交给弟弟，交给妹妹。

他走走，停停，回回头，望望村庄，流下了泪水。他摸摸口袋，掏出3张纸条，看看，笑笑，泪水掉下来，洇湿了纸条。3张纸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3个不同的名字——他的弟弟妹妹并没有写下他的名字，都写的是自己。然而，他依然退学了，这是他最后的抉择。因为，他是他们的大哥；更因为，他想真正地高尚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