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时代,历史课上初次认识释迦牟尼时,我曾心生疑惑:他老人家放着好好的王子不做,舍国弃欲,苦行学道,图什么呢?也问过老师,终没有得到让自己信受的解答。
我从小就很怕死,长大后还是经常沉浸在生命将终、死亡忽至的巨大恐惧中。现在我知道,其实自己是一个人生欲很强的人,这种人大多渴求利用有限的生命做出一些很有意义的事情来。后来我迷恋上文学,立志要成为一名作家,以著书传世而使自己的生命丰盈充实而有意义。工作稳定后,闲来就捻字为文以酬心愿。身心沉浸在创作的日子里,如饮一杯浓咖啡,苦有余香,精神亢奋。
不过终究不是自己理想中的状态,因为心存欲望,我发现自己终其一生所得的成绩也不可能满足那不断扩张的欲望。如果不是另有因缘,也许我一辈子就耽于这样一种渴饮盐水的状态了。
几年前因为一篇散文,我结识了一位佛学杂志的编辑老师。名利之心的驱使,又加上老师的诚挚约稿,在那段时间里,我几乎每月都要熬精耗神,凑出一篇所谓有点禅味的稿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为了人家所需的那点禅味,我只得到佛家的山林里采禅作药,实为稻粱谋。
深入经藏,渐渐我发现那里惠风和畅,鸟语花香,且又远离世俗尘嚣,很合宜灵魂诗意地栖息。至此,我有点领悟释迦佛陀出离尘世的自得了,当然,他的出世远不是只为了自得。
现代高僧弘一大师圆寂后,他的学生、著名画家
人活于世,最基本要保证生存的需求。
丰子恺又说:“高兴(或有力)走楼梯的,就爬上二层楼去玩玩,或久居在里头。这就是专心学术文艺的人。”当活着是一种常态时,一部分人就不甘于单纯地活着了,他们的心智有了一次提升:开始自觉地去探究自然,分析社会,思索人生。这些人或写作,或画画,或赋曲……虽然形式不拘一格,但他们都是人类精神园圃的耕种者。他们以心为田,以灵为肥,以勤为水,以信为光,远离诱惑,甘于孤独,为了自己衷爱的事业,他们甚至不惜以生命作代价。作为人类进步的中坚力量,这些人无疑是值得赞扬的。
还有极少数的人,他们以一颗悲悯之心意识到,冥冥之中实有一张无形的网缠缚众生,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诸苦使得置身其中的众生流离辗转,忧苦不绝。怎样才能彻底解脱呢?于是,第三种人挺身而出了,他们就是丰子恺所说的追求灵魂生活的人。
他们挣脱了世俗的名缰利锁,把全部的心力用于救度众生苦厄上。为此,他们一边修筑着众生现世灵魂的安居工程,一边又鼓励引导着他们:即使身在水深火热中,依然要一心向善,努力冲破障碍自己的重重魔网,不断提升灵魂的境界,从而获得终极的解脱。
这些忙碌在人生第三层楼上的人们虽然不计名利,但历史并没有忘记他们。比如古代的释迦牟尼佛,龙树、马鸣菩萨,达摩、惠能、玄奘、鉴真大师,近现代的弘一、印光、虚云大师,当代的净空、星云等法师,他们都是人天师表,平生言传身教,度化了无数的灵魂脱离烦恼的泥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