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塔文著

无字法门的传承大师

发布日期:2014-08-30 作者: 法悦(江苏)

慧开禅师,生于宋孝宗淳熙十年(1183),卒于南宋理宗景定元年(1260)。杭州钱塘人,俗姓梁,自幼出家,先后曾在报国寺、灵岩寺、焦山寺、保宁寺、黄龙寺等处参学,为宋代禅宗之临济宗杨歧派的传人。因其字“无门”,故世人又称他为“无门慧开禅师”。

无门慧开禅师最初于天龙肱法师处受业,披剃出家,后来遍历天下名山道场,寻师访道,但是一直无法契机,于是到平江府(江苏省)万寿寺参礼黄龙派下的月林师观禅师,月林禅师教慧开参字话头。

禅宗至南宋时,临济宗杨歧派门下的大慧宗杲禅师提倡看话禅,要人以参赵州禅师的“无”字话头:“只这一(无)字,便是断生死路头底刀子也。妄念起时,但举个无字,举来举去,蓦地绝消息,便是归家稳坐处也。”“千疑万疑,只是一疑。话头上疑破,则千疑万疑一时破,话头不破,则且就上面与之厮崖。若弃了话头,却去别文字上起疑、经教上起疑、古人公案上起疑、日用尘劳中起疑,皆是邪魔眷属”。于是,慧开禅师每天对着字苦苦参究,但是就像蚊子咬铁牛,如此六年寒暑,依然找不到契入的缝隙之处。慧开禅师更加励志克责,在佛前自誓道:我如果参不透这无字话头,绝不寤寐休息,我要是懈怠睡眠,就烂却全身,无一完好之处!自此之后更加勇猛精进,有时疲倦至极,就在大殿之外彻夜徘徊,甚至为了让自己清醒而以头撞大殿露柱,而不使昏寐。

终于有一日,慧开禅师在法堂内经行,心中依然在苦参一个“无”字,就在他苦恼迷茫的时刻,从斋堂那里传来了一阵阵鼓声,其音声如排山倒海般直捣他的心头,刹那间,慧开禅师心中那久已形成的大疑团,顿时消失不见,而除去疑团之后的心灵一片豁然。禅师有所顿悟,于是作了一首偈子拿去呈给自己的师父月林禅师。

偈云:青天白日一声雷,大地群生眼豁开;万家森罗齐稽首,须弥勃跳舞三台。

不想那月林禅师看完此偈后,非但没有赞叹,反而故意高声大喝道:“你在哪里又看到鬼看到神了?”慧开禅师也不害怕,跟着师父也大喝了一声。

那月林禅师见慧开如此,便又一次作了狮子吼。而慧开亦得如是也作了狮子吼。最后这一喝也终于得到了师父月林禅师的点头认可,印证了慧开的禅悟之境。从此之后,慧开大机大用,所言所行,无不与禅的机要相切相合。

淳佑五年(1245),南宋抗金名将孟珙在钱塘门外扫帚坞买地,修建了一座护国仁王禅寺,后请来当时在江西黄龙寺的无门慧开,任杭州护国仁王禅寺的开山住持。期间常奉召入选德殿,为理宗讲说法要。有一年杭州大旱,宋理宗宣召无门慧开禅师入选德殿演法求雨。慧开禅师登坛祈雨,持咒祝祷之后,默然返回寺中,理宗急忙遣派内侍前来询问祈雨的状况。禅师淡然地回答道:寂然不动,感而后通。话音刚落,只见天空立刻就变黑了,乌云密布,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解除了困扰百姓许久的干旱之灾……理宗因此颁赐无门慧开禅师金襕法衣,并赐号为佛眼禅师。无门慧开禅师的各类传记散见于《续传灯录》、《增集续传灯录》、《五灯会元续略》与《五灯严统》等书。

慧开禅师因为苦参字话头而开悟,因此特别着重字法门。在绍定元年(1228),于福州永嘉龙翔寺,应学人请益,从诸禅籍中拈提佛祖机缘之公案古则四十八则,加上评唱与颂而成禅林一绝——《无门关》一书。相较于《碧岩录》、《从容录》等禅门代表性的以颂古为中心的公案集,《无门关》则是以无门慧开禅师之评唱为中心, 则置于附属地位。又,相对于《碧岩录》之有强烈的文学化、哲学化特征,《无门关》则有简明直截之实践性特征,故较《碧岩录》、《从容录》更为简单实用。其内容始自赵州狗子(即字公案),终至干峰一路,所列次序也极具整体性、联贯性。

慧开禅师一开始就在自序中释宗名义:

佛语心为宗,无门为法门。既是无门,且作么生透。岂不见道,从门入者不是家珍;从缘得者始终成坏。恁么说话,大似无风起浪,好肉剜疮。何况滞言句,觅解会。掉棒打月,隔靴爬痒,有甚交涉。”

禅本无门,法无定法。慧开禅师以《楞严经》中的“佛语心为宗,无门为法门”作为开题,启示求法者,即心即佛,应无所求,有所求即会著相,一旦执著于相,就会起妄念与分别,那样就再也见不了道了。而就道(真理)的绝对性而言,表达真理的语言文字具有一定的相对性和局限性,就好像持棒想要打月亮,隔着靴子挠痒痒一样。

禅的传承,其实说起来并无一点神秘之处。《五灯会元》卷一记载:世尊于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这是释尊与迦叶在拈花微笑、心心交照之间的大法授受,迦叶就成为传灯的第一祖。这样的传授,完全是公开的授受,绝无一丝一毫的神秘之处。而佛祖所传的其实是一种至为祥和、宁静、安闲、美妙的心境,这种心境纯净无染、淡然豁达、无欲无贪、无拘无束、坦然自得、不着形迹、超脱一切,是一种无相涅槃的最高的境界,只能感悟和领会,不能用言语表达,只能以心传心。《五灯会元》卷一又记载,世尊说法住世四十九年后,临入灭时遗留一偈:“法本法无法,无法法亦法;今付无法时,法法何曾法?”其大意是佛说一切万法虽然名为“法”,但究其本来面目实是没有一法可立。即便这无一法可立,却也不影响世界万法的因果运转。就算今天佛传于这“一法不立”的“无”法之时,也不要以为“无”法又是一法。也就是说,一切佛法,都源自无法。无法就是全部的法。正如古德所言“天下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

因此,慧开禅师即在开篇作颂曰:“大道无门,千差有路;透得此关,乾坤独步”。作为开悟的禅者,心境应当是廓然无碍的,虽然四面无门,却八方洞开,虽然法法不同,千差万别之中却是可以让人寻着出路的。一旦明白这样的道理,心中豁然,那就是成了佛。

由于慧开是苦参“无”字而开悟的,因此,他出世后,大弘“无”字法门。也因此,他在《无门关》的四十八则公案中,所述的第一则公案就是赵州禅师狗子无佛性的公案,其中况味深得六祖慧能大师无念、无相、无性的思想要旨,我们可以从中略作一窥:

赵州和尚因僧问:“狗子还有佛性也无?”

州云:“无!”

无门曰:参禅须透祖师关,妙悟要穷心路绝。祖关不透,心路不绝,尽是依草附木精灵。且道,如何是祖师关?只者一个“无”字,乃宗门一关也。透得过者,非但亲见赵州,便可与历代祖师,把手共行,眉毛斯结,同一眼见,同一耳闻,岂不庆快,莫有要透关底(的)么。将三百六十骨节,八万四千毫窍,通身起个疑团,参个无字,昼夜提撕。莫作虚无会,莫作有无会。如吞了个热铁丸相似,吐又吐不出,荡尽从前恶知恶觉,久久纯熟,自然内外打成一片,如哑子得梦,只许自知。

赵州和尚因为有僧人问他狗是否有佛性,而回答说:无!事实上如果按照佛法道理来讲,狗也是应该有佛性的,为什么赵州回答为呢?这是因为实际上有无佛性仍然是概念,具有一定的相对性和局限性,因此修禅悟道者在对有无佛性等概念、名称时也不应执著,所以赵州回答为

关于这一点,慧开禅师是这样认为的:参禅,就要透过祖师这一关,同时也要闯过在修行的心路中对佛法语言文字和修行境界的执著这一关。这两关过不去,那么就是人云亦云,依草附木,而不是自己真正的体悟。且说什么是祖师这一关呢?只一个字,乃是这一关。闯过了这一关,就是亲眼见到了赵州和尚,也与历代的祖师共行共处,因为这是他们体悟到的共同境界。我们对三百六十骨节、八万四千毛窍,也就是通身起一个疑团,来参究这个字,昼夜都在这方面下工夫领悟。这个不要理解成虚无,也不要理解成有无。那是什么呢?这个的状态与吞了个热铁丸的状态相似,吐又吐不出来,它烧尽了以前种种对概念的执著和恶的心行,久久纯熟,身体内外感觉到浑然一片,也就是感觉到身体内外融而不分的整体性,这种状态难以言表,就像哑巴做了个梦一样,只有自己知道而无法对别人说。这就是作为语言文字表达真理时的相对性和局限性。所以说,语言是一种载体,修行中要不执著于佛法表面的语言文字,而是应该逐渐闯过这一关,落实到真正的实践(实证)中去。如此便会如禅师所云:“蓦然打发,惊天动地,如夺得关将军大刀入手,逢佛杀佛,逢祖杀祖。于生死岸头得大自在,向六道四生中游戏三昧……”

使得《无门关》这本禅书得以锦上添花的还有慧开禅师在颂第十九则公案时所作的一首诗偈:“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在这则公案中,南泉回答赵州的“什么是道”一问时,答:“平常心是道”。赵州又问:“道可有趣向?”南泉答:“拟向便是乖逆。”赵州再问:“如何了解道?”南泉再答:“道不属于知,也不属于不知。知是妄觉,不知是蒙昧。若直达不疑之道,就会洞然明白这根本不需要去强加分别是道或者不是道。”

慧开禅师以这首诗偈来告诉我们这样的道理:大自然什么最美?四季的交替!对人来说什么时候才算好时节?没有太多闲事挂心的时刻!平常心是道这句话,始见于马祖道一禅师的语录:平常心是道,无造作,无是非,无取舍,无断常,无凡无圣。只今行住坐卧,应机接物,尽是道。平常心就是长沙景岑禅师所说的要眠即眠,要坐就坐,热时取凉,寒时向火,没有分别矫饰,超越染净对立的自然生活,是本来清净自性心的显现。如果着意追逐客尘,有心造作攀求,反而会丧失平常心的和谐性与平衡性,而成为反常心、异常心。临济禅师在他的“临济录”中一再提到平常人的概念,主张无事是贵人,但莫造作,只是平常。想一想,生活在现代的我们,为什么不能在春天欣赏百花,秋天赏月呢?为什么不在夏天感谢凉风,冬天踏雪呢?为什么不在拥有时领略其美好,却在事后去怀念和追悔呢?倘若我们能将生老病死的变异、荣辱得失的好坏,都不挂在心头,即是人间最好的时节了。如能从修心做起,心无挂碍,不把闲事压心头,就必然可以胸无渣滓,随在皆青山绿水,触处见鱼跃鸢飞,也就会感受到世界的美好与和谐,真实地活在当下。

慧开禅师除了《无门关》之外,他还有一些上堂法语,也非常精彩,颇值得我们细细品味——

上堂:若人识得心,大地无寸土。古人恁么道,黄龙(慧开禅师自指)即不然,若人识得心,大地尽是土。
  上堂:是非长短耳边风,切莫于中觅异同。要得八风吹不动,放教心地等闲空。慈受老人只解顺水张帆,不能逆风把舵。黄龙又且不然。是非都去了,是非里荐取。何故聻(呢)?几度黑风大浪,未曾闻道钓舟倾。

……

而我个人比较喜欢的是慧开禅师这样的一则上堂法语:“赵州和尚云‘南来者与他下载,北来者与他上载’,大似世情看冷暖,人义逐高低。慈受和尚云‘南来者与他一面笑,北来者与他一面笑’,大似欢喜厮杀,笑里有刀。若是焦山,又且不然:南来者以平常待之,北来者以平常待之,也不嗔,也不笑,也无下,也无高,何故?清平世界不用干戈。作朝阳偈曰:‘寒时急用底物,趁暖著些针线;忽然腊月到来,免得脚忙手乱。’对月偈曰:‘始见些儿光影,要了末后一段;若是无门拳头,不打这般钝汉。’”可以把这个看作是慧开禅师对于“平常心是道”的另一种注解吧。

慧开禅师晚年,于西湖边卓庵隐居,前来参学者犹众。宋景定元年四月,师命工匠砌塔,八日塔龛砌成,师自撰龛语道:地水火风,梦幻泡影,七十八年,一弹指顷。书偈毕,一代宗师跏趺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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