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塔文著

文人与禅

发布日期:2014-08-30 作者: 佛光禅师

  佛教禅法虽然发源于印度,但是传到中国之后,和中国传统文化相互融合,开出了旷古的奇葩,获得文人学士的喜爱。历代文人与佛教、与禅结下不解之缘的很多,现举几位比较有名的来简要说明。

一、鸟窠禅师与白居易

  唐代鸟窠禅师,本名道林,谥号圆修。9岁落发出家。21岁到荆州果愿寺受具足戒。后入长安,依西明寺复礼法师学《华严经》、《起信论》。牛头宗径山道钦禅师奉诏入京时,从其得心法。后南游至杭州,在秦望山一棵枝叶繁茂、盘屈如盖的松树上栖止修行,如小鸟在树上结巢,时人称为“鸟窠禅师”;又因有喜鹊于其侧作巢,自然驯狎,故又称“鹊巢和尚”。
  鸟窠禅师座下有位侍者叫会通,因长久不能开悟,就向禅师辞行。禅师问他要到哪里去?回答说:“往诸方学佛法去!”禅师说:“若是佛法,吾此间亦有一些!”于是拈起身上的布毛吹了一吹,侍者会通就这样开悟了,世称为“布毛侍者”。道不在遐,道就在自家心地上用功夫。  鸟窠禅师由于道行深厚,时常有人来请教佛法。有一天,时任杭州太守的白居易来到树下拜访禅师。他看到禅师端坐在摇摇欲坠的鹊巢边上,于是说道:“禅师住在树上,太危险了!”
  禅师回答说:“太守,你的处境才非常危险!我在树上倒很安全。”
  白居易听了,不以为然地说:“弟子是朝庭命官,位镇江山,有什么危险呢?”
  禅师说:“薪火相交,识性不停,怎能说不危险呢?”意思是说宦海浮沉,钩心斗角,危险随时都存在。
  白居易似乎有些领悟,转个话题又问道:“如何是佛法大意?”
  禅师回答道:“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白居易听后,最初以为禅师会开示深奥的道理,现在感到很失望地说:“这是三岁孩儿也会说道的呀。”
  禅师道:“三岁孩儿虽能说道,八十岁老翁却难做到啊!”
  白居易听了,心内折服!又以偈语请教道:“特入空门问苦空,敢将禅事叩禅翁:为当梦是浮生事?为复浮生是梦中?”
  禅师以偈回答说:“来时无迹去无踪,去与来时事一同;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是梦中。”人生如幻如化,短暂如朝露,但是如果体悟到“无生”的道理,超越时间“去”“来”的限制,生命就能在无尽的空间中不断地绵延扩展,不生亦不灭。
  白居易聆听禅师的开示之后,深感敬佩,遂向禅师作礼而退。
  我们从白居易与鸟窠禅师的对话中,了解到禅机的洒脱生动!禅并不重视知识和口舌的争胜,而重在知行合一,甚至认为行比知更重要。禅师就是以这样的立场来参究佛法,所以说八十岁老翁虽然人生阅历丰富,如果不躬身去实践,即使熟读三藏十二部,仍然不能了解佛法的真谛。
  白居易从佛法找到安身立命的所在,成为虔诚的佛教信徒,时常访道于名山高僧。晚年更是尽遣姬妾,经年素食,并且舍自宅为香山寺,自号为香山居士,尤其醉心于念佛,时常行文表达他信佛有得的心境。譬如他的《香山寺》一诗:“爱风岩上攀松盖,恋月潭边坐石棱;且共云泉结缘境,他生当作此山僧。”诗中充满悠闲、洒脱、飘游的意境。这种白云水月共来往的生活,使我们不再为世俗繁华所羁累,自由自在地生活在禅的世界中。

二、大颠禅师与韩愈

  现在所谈的是历代排佛最坚决的韩愈与佛教的一段因缘。唐朝是佛教最兴盛的时代,朝廷上下都非常护持佛教。韩愈(字退之,因祖籍河北昌黎,世称韩昌黎)看到当时儒学衰微,主流地位为佛家所代替,于是以儒家道统自居,自比为孟子之拒杨墨,以尊儒排佛为己任。当时宪宗皇帝比较崇信佛法,迎接佛指骨舍利入宫供养。有一夜,舍利殿中大放光明,早朝时群臣都向皇帝祝贺,只有刑部侍郎韩愈不贺,并且说:“此光是神龙护卫之光,非佛之光。”并呈《论佛骨表》,斥佛为夷鬼、妖妄,称信佛者不得长寿善终,舍利为不祥之物,应“投诸水火,永绝根本”等,极尽诋毁。由此触怒了宪宗,拟处极刑,经宰相裴度等求情,方被贬到潮州当刺史。在此遇到了大颠禅师,留下禅门的一段美谈。
  当时潮州地处南荒,文化未开;大颠禅师道行超迈,深为大众所推崇。韩愈耳闻禅师高行,三次致书邀请,皆不至。有一天,大颠禅师带着侍者三平,主动登门谒见。韩愈问曰:“三次请师都不来,今日为何不召请自来?”
  禅师说:“三请不来为侍郎(即韩愈),不召而来为佛光。”
  韩愈问:“如何是佛光?”
  禅师说:“看!看!”
  韩愈茫然不知所措,愣了片刻,又问道:“本官公务繁忙,没有功夫细究。佛法最省要处,请禅师明言!”
  禅师默然良久,不发一言。韩愈更加不明就里。
  侍者三平见状,乃敲禅床三下。禅师问:“作么?”
  侍者说:“先以定动,后以智拔!”意思是说,师父先以禅定打动其心,后用智慧拔除其执着。
  韩愈在旁边听了此话,心有所悟,当下向侍者再三行礼、道谢说:“大和尚的门风高峻不可攀,愈今日幸于侍者口边得个入处!”
  韩愈自此对大颠禅师颇为礼敬,款留府衙中供养数十日,每日咨决佛法要义,论辩儒、佛之异同,大为受益,使向来不看佛书的韩愈对佛教有了初步认知。有时,禅师入定禅修,数日后方才出定,使韩愈更为惊异叹服!
  禅师回寺后,韩愈心中记挂不舍,不时前往访师问道。一日问曰:“和尚春秋多少?”
  禅师手拈着念珠回答说:“会么?”
  韩愈不解其意,说:“不会!”
  “昼夜一百八。”
  韩愈始终不能明了其中的含意,就第二天再来请教。当走到寺门口遇见首座时,先就昨天的问答向其请教:“意旨如何?”首座不答,只叩齿三下。韩愈仍然不明白。谒见大颠禅师后,就前面的疑问再请求开示,禅师也叩齿三下。韩愈方才若有所悟地说:“原来佛法无两般,都是一样的。”
  这则公案是什么意思呢?韩愈问春秋有多少,是立足于常识经验,对时间想做一番的计算,事实上,时间轮转不停,无始无终,哪里可以谈多少呢?在无限的时间、空间中,生命在不断地轮回。叩齿三下,表示在无尽的生命中,我们不应只逞口舌之能,除了语言、文字之外,我们应该实际去体证佛法,认识自己无限的生命,见到自己本来的面目,探寻三千大千世界中的永恒性。
  一向对佛教桀骜不友善的韩愈,受到大颠禅师的教化,从此对佛教一改过去的态度,能够站在“同情”的立场,给予客观的评断。韩愈和大颠禅师相交甚好,往来问答的公案不少,其自称对禅师“虽不尽解其语要,且自胸中无滞碍”也。后人有《退之留别大颠图》诗咏赞曰:“吏部文章日月光,平生忠义着南荒;肯因一转山僧话,换却从来铁石肠。”宋代黄庭坚居士也说:“退之见大颠后,作文理胜,而排佛之辞亦为之少沮。”佛法感人力量之深入,移情化性之真切,虽顽石也会点头,更何况是一代古文大家的韩昌黎!

三、药山禅师与李翱

  药山惟俨禅师,俗姓韩,唐绛州人。17岁出家。受具足戒后,喟然叹曰:“大丈夫当离法自净,岂能屑屑事细行于布巾耶!”即投石头禅师门下,密领玄旨,颇得石头器重。后常住澧州药山,海众云会,声誉震遐迩。
  当时,名学者李翱久慕药山禅师德行高迈,屡次邀请其到家中供养,皆未果,只好亲自入山拜访。适逢禅师正在松下看经,对来人视若无睹。侍者上前提醒说:“师父!太守来了!”药山禅师仍然纹丝不动,并不理会。
  李翱慑于禅师的威德,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等待了很久,最后实在不能忍耐了,就愤愤地说:“见面不如闻名!”意思是说:我仰慕您药山禅师的名声,特地前来拜访,却遭受如此冷遇,想来也不过是虚有其名的禅师罢了。说完话,怏怏不乐地举步准备离开。
  这时,禅师开口说话了:“太守!何得贵耳贱目?”意思是:何必将耳朵所听到的就以为了不起,对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反而认为没有价值,兴起虚妄分别呢?
  李翱听了此话,马上拱手道歉,并虚心请教禅师:“如何是道?”
  禅师以手往上一指,又往下一指说:“懂吗?”
  “不懂!”
  禅师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李翱于此欣然有得,遂作了一首偈子道:“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赞叹药山禅师行解合一,心中坦荡荡,已见自性本源。
  李翱闻法后,甚为欣喜,又问禅师道:“什么是戒定慧?”禅师却泼了他一盆冷水说:“我这里没有这许多闲家具。”戒定慧三学本来是佛法的纲要,每个人都要奉行不违,但是禅宗的特色是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对于繁琐的名相是不重视的。禅师为了破除李翱的执着,因此否定了三学的名相,要他直接从本性上去着手。
  禅师见李翱对此茫然,又开示道:“高高山顶立,深深海底行。”意思是说:一个人既要有清静崇高的修持,也要有随和入世度众的方便,这样才不偏废一边,才能把握中道。然而李翱还是未能参透,说:“闺阁中物(情欲私心)舍不得。”禅师说那样“便为渗漏”,难以证取无漏功德,因为心中有挂碍,就不能超然尘外。《护法论》作者张商英居士因此作诗评判李翱悟性不高说:“云在青天水在瓶,眼光随指落深坑;溪花不耐风霜苦,说甚深深海底行!”
  可见,禅师的悟境并不是常人所能轻易理会得到的。以李翱的聪明博学,都无法窥见药山禅师的功行,更何况一般凡夫俗子!禅悟原是脱胎换骨的境界,不是有限的语言所能说明的,不是有形的现象所能诠释的,如果以常识的妄执去知解禅境,如同雾里观花,无法参透禅的本来面目。要了解禅的境界,也要具备实际禅修的功夫才行。

四、明教禅师与欧阳修

  宋朝杭州佛日契嵩禅师,7岁出家,19岁遍参善知识,得法于洞山晓聪禅师,为青原门下第十世弟子。禅师道心坚定,精进修行,每晚必顶戴观音圣像,口诵观音圣号满10万声后才肯就寝,多年从未间断,因此宿慧大开,经书章句无不通解。曾著《原教论》10余万言,以反驳主张废佛的文士之流;又撰写《辅教编》等名作,深得仁宗赞叹褒奖,赐封号为“明教”大师。
  当时儒学兴盛。一代硕儒欧阳修以儒家的立场,著《本论》毁谤佛法,并在编撰《新唐书》时,凡佛门异迹等多皆删削,不遗余力贬斥佛教。明教禅师于是针对时弊,著作《辅教编》加以辩正,倡导儒、释、道三教思想一贯之说。欧阳修看到此书之后,改变了以往错误的观念,说:“我连佛典中只有260字的《心经》都未明其义理,还谈论什么佛法!”并赞叹禅师道:“不意僧中有此龙象!”天微明,就整装肃衣,前往拜见明教禅师,请求开示,共语终日,心大欢喜。
  欧阳修在明教禅师处得到开示之后,从此对佛教有了截然不同的体认,经常到名山宝刹去参访,虚心向高僧大德请教。有一次游庐山,礼拜祖印居讷禅师。祖印禅师旁征博引,援用诸子百家之说而折衷于佛法,基于世间法而趋向于出世法,使欧阳修大有省悟,肃然起敬,耸听忘倦至半夜,觉意犹未尽,乃淹留寺中继续请益法要,“迟回踰旬不忍去”;并对自己过去的狂妄言行谢罪道:“余旧著《本论》,孜孜以毁佛法为务,诚不知天地之广大,不知佛法之奥妙,更不知佛之为圣者。今修胸中已释然矣!”于是信仰佛教,自称为“六一居士”,时常行文劝善,与佛门高僧来往甚欢,成为当时文坛的佳话。
  有一次游嵩山时,欧阳修看到一位老和尚独自在阅读经典,不喜与人交谈,心中很好奇,于是上前请教说:“禅师住在此山多久了?”
  老僧回答说:“很久了。”
  “平日都诵读什么经典?”
  “《法华经》。”
  “古代高僧临命终时,能够预知时至、谈笑自若、生死自如,如何修行才能达到这种境界呢?”欧阳修把握良机问道。
  “依靠定慧的力量。”

  “现代能这样的人寂寥无几,又是什么原因呢?”
  “古德念念皆在定慧,临终哪会散乱!今人念念皆在散乱,临终哪会有定慧!”
  欧阳修听了,大为欣喜,不觉屈膝向老僧顶礼,感谢开示!
  欧阳修晚年居颖州时,与修颙禅师相友善,对佛禅了悟更为深入。他多次对自己早期排佛行径表示忏悔,并召子弟切诫曰:“汝等勉旃,无蹈后悔!”自己断酒肉,绝声色,终日禅坐不休;临终时“借《华严经》,读至八卷而化”。
  欧阳修以当朝宰相(参知政事)之尊,以学贯翰林之誉,笃信佛教,那是因为佛教使他了解到生命的涵意,解除了他对人生的迷惑。所谓“古文八大家”之一的宿儒欧阳修,却在佛法中找到他的安止处。与对韩愈的认识一样,世人只知道他前期排斥佛教,却不顾其后期崇佛、敬袅雦趉藥膓胣鶈黦蒚룤ꪕ铧뮭럥㤲5ArticleID  ChannelID  ClassID Title ÿTitleIntact ÿSubheading ÿAuthor ÿCopyFrom ÿInputer LinkUrl ÿEditor Keyword ÿHits CommentCount  UpdateTime ]CreateTime ]OnTopEliteStatus Content￿￿翿IncludePic  DefaultPicUrl ÿUploadFiles ￿￿翿InfoPoint佛乃至修佛的事实,排佛者动辄以韩、欧为标榜,实为片面断见,有失公允!

五、佛印禅师与苏东坡

  佛印了元禅师,俗姓林,宋朝江西人,书香世家。诞生时祥光通照,天资聪颖,3岁能诵读《论语》,5岁能诵诗3000首。长大后博览世典,精通“五经”,乡里称为神童。后因志慕般若空宗,礼日用禅师学习《法华》。后来游方到庐山,访居讷禅师,承嗣其法。28岁时,得师举荐,主持江州承天寺法席。历坐金山、焦山、云居山等道场9所,道化不止。
  当时信仰佛教的文人雅士非常多,缁俗往来公案更是不胜枚举,其中最为人所乐道的当推佛印禅师和苏东坡之间的故事。苏东坡为文坛巨匠,诗书琴艺无不精通,并且学佛多年,悟性甚高,颇能领会佛法妙谛。苏东坡和佛门高僧多有来往,尤其和佛印禅师过从密切。
  有一天,佛印禅师正要登坛为徒众说法,苏东坡忽来拜访。禅师说:“此间无坐榻,无法奉陪居士。”
  苏东坡一向好禅,就打机锋说:“既然无坐榻,我就借禅师四大五蕴之身为座。”
  禅师当即回应说:“学士!我有一个问题问你,如果你回答得出来,我的身体就当你的座位;如果你回答不出来,那你身上的玉带就要留下来。”
  苏东坡一向自命不凡,以为准胜无疑,便答应了。
  佛印禅师就说:“四大本空,五蕴非有,请问学士要坐在哪里呢?”苏东坡为之语塞。因为我们的色身是四大(地水火风)五蕴(色受想行识)假合而成,其间空无自性,没有一样是实在的,无法于此安坐,玉带就因此输给佛印禅师。(30年前那条玉带还在金山寺,我曾借出办过佛教古物展览,现已成为镇寺之宝。)
  苏东坡当时还为此写了一首偈子:“百千灯作一灯光,尽是恒沙妙法王;是故东坡不敢惜,借君四大作禅床。病骨难堪玉带围,钝根仍落箭锋机(下略)”
  佛印禅师更有谢偈一首说:“石霜夺得裴休笏,三百年来众口夸;争似苏公留玉带,长和明月共无瑕。”
  这件事一时成为美谈,千百年来一直为人所传颂。
  又有一次,苏东坡要来金山寺拜见,先写信来,叫佛印禅师如赵州禅师迎接赵王一般,不必出门迎接。(这件有名的公案是这样:赵州禅师德高望重,赵王非常尊敬他。有一天,赵王带诸子来寺参见禅师,赵州不但没有出门迎接,还坐在床上不下来,问赵王说:“大王会么?”赵王回答说:“不会。”禅师说:“自小持斋身已老,见人无力下禅床!”赵王听了,更加恭敬!第二天派一位客将来传话。赵州禅师听到后,赶忙下禅床接见来客。侍者对禅师的行径感到奇怪,就问道:“昨天赵王来时,师父不下禅床;今天他的部下来了,怎么反而下床迎接呢?”赵州禅师说:“你们不懂!我接待上等宾客是在禅床上,用本来面目和他相见;中等的客人,我就下禅床接见;末等的客人,我就用世间俗套,出三门去迎接。”)苏东坡自以为了解禅的妙趣,禅师会以最上等的礼来接待他——不接而接。可抵达时,却看到佛印禅师在寺门口等着迎接他,就取笑禅师说:“你的道行没有赵州禅师高远,你的境界没有赵州禅师洒脱!我叫你不要来接我,你却不免俗套跑出来迎接我。”苏东坡以为禅师这回必然屈居下风无疑了!
  禅师却回答一首偈子说:“赵州当日少谦光,不出三门见赵王;争似金山无量相,大千都是一禅床。”意思是说:赵州当时不下床出门迎接赵王,那是因为赵州不谦虚,并不是境界高;而我——金山寺方丈佛印禅师亲自出门来迎接你,你以为我真起床了吗?无量无边的大千世界都是我的禅床!虽然你看到我下床出来迎接你,事实上,我仍然躺在大千禅床上睡觉呢!你苏东坡所知道的只是肉眼所见的有形的床,而我佛印的床是尽虚空遍法界的大广床啊!苏东坡以为可以调侃禅师,想不到又输了。
  又有一次,苏东坡和佛印禅师一起打坐时,感觉身心舒悦,就问禅师说:“禅师!你看我坐的样子怎么样?”
  “好庄严喔!像一尊佛像!”苏东坡听了非常高兴。
  禅师反问道:“学士!你看我坐的姿势怎么样?”
  苏东坡不放过嘲弄禅师的机会,回答说:“像一堆牛粪!”禅师听了也不生气。
  苏东坡觉得自己这次终于占了上风,欣喜得不得了,逢人就说:“我一向都输给佛印禅师,今天总算赢了!”消息传到苏小妹耳中,就问道:“哥哥!你究竟怎么赢禅师的?”苏东坡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地如实叙述了一遍。传说苏小妹天资超人,才华出众不让须眉,听了苏东坡得意的报告后,正色说:“哥哥!你输了,彻底的输了!禅师的心中如佛菩萨,所以他看你如菩萨!而你的心中像牛粪,所以你看他才像一堆牛粪!”
  禅悟的境界是无法伪装的,是自我身心修行实证的自然流露。苏东坡再一次输给佛印禅师。
  又有一次,苏东坡在江北任职期间,因参禅有得,欣然作偈表达悟境云:“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意思是说:我顶礼伟大的佛陀!蒙受到佛光的普照,我的心已经不再受外在世界的称、讥、毁、誉、利、衰、苦、乐等“八风”所扰动了,如同佛陀端坐莲花座上一样如如不动。
  诗偈作好后,自视甚佳,苏东坡当即派人送过江,向佛印禅师炫耀一番。谁知禅师看了诗偈后,一语未发,只批了两个字,就叫来人带回去。苏东坡看到回语是“放屁”两字,无明火陡然升起——我有这样的境界,禅师非但不首肯称赞,反而加以羞辱,真是岂有此理!于是亲自乘船过江来找禅师理论。
  这次佛印禅师没有接他,只在门口贴了张字条。苏东坡一看,上写“八风吹不动,一屁打过江”,顿然心下叫苦道:“哎呀,我又错了!”——禅的境界是超诸文字语言的,知识言说上的“八风吹不动”,如果没有真实的证悟,是经不起考验的。苏东坡虽然才华超群,但是对于禅终不免于知解分别的体会,最后仍然输给佛印禅师。
  由上述公案可知,禅是言语道断的。
  除佛印禅师外,苏东坡和其他高僧往来的公案也很多。有一次到荆南,听说玉泉承皓禅师驻锡此地,机锋辩才很高,心中不服气,想去试试禅师的悟境,于是微服拜见禅师。禅师见他就招呼道:“请问高官贵姓?”
  苏东坡机锋回答说:“我姓秤——专门秤天下老和尚有多重的秤!”
  玉泉禅师大喝一声,然后说:“请问我这一声有多重?”
  苏东坡哑口无言,内心大服。
  有一晚,苏东坡挂单东林寺,与照觉禅师谈论“无情说法”话题,颇有所悟,黎明时献出一首名偈,表明他感悟的心境:
  “溪声便是广长舌,山色岂非清净身;
  夜来八万四千偈,他日如何举似人?”
这首诗偈主要告诉我们:对佛法有所证悟的时候,大自然到处都是佛陀的法身、圆音,溪涧流水、青山翠竹,无一不在为我们宣说着佛法妙谛。能够如此认识,就能契入禅境;不能如此,即使熟背八万四千偈子,即使佛菩萨站在你的面前,仍然不能与佛法相应。
  苏东坡在佛法中得到法益之后,非常护持佛教。有一位范蜀公不信佛法,并且非议说:“平生事,非目所见者未尝信。”苏东坡听了就说:“怎可如此?即如阁下患病,请医生把脉医疗,医生说内太寒则服热药,内太热则服寒药。阁下何尝见到脉动,但是对医生诊断则信之不疑,何以独对佛法讲求眼见才肯相信呢?”佛理之高妙,岂可用凡夫肉眼来窥睨!
  以上列举了几位文人和禅门高僧之间有名的公案。为什么历代文人崇信佛教、崇尚禅法的那么多呢?本来文人学士对人生的体验较常人为切,对境遇的感悟较常人为深,而佛法的微妙教理,对宇宙人生的深刻阐明,禅法对生命真谛的透彻了悟,正可以满足他们追求真理的饥渴,安住他们的身心。文学本来就是发于中、形于外的性情之事,有佛教禅法作为内容,可以给予文学鲜活的生命力,而不流于无病呻吟、遣辞造句的文字游戏。佛教禅法可以使文人对生命有深刻的体认,所以历来为文人雅士所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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